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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41 你再这么作,送你回宋家


按照律例,这三个掌柜携款潜逃,要判绞刑,也就是赏一根白绫上吊而死,倒是解气。可是,那一千多两银子没了,这三个人死了,银子追不回来,对现下处处捉襟见肘的庾家,并没什么好处。该如何稳妥处置,庾思容陷入沉思。

胡正、张二栋和林三万早已被绞刑二字吓破了胆,不断地磕头求饶,三人的额头早已磕得红肿破皮,流出不少血来,涕泪直流含糊不清地乞求开恩。

县令想尽快完结此案,一则能算是自个儿的政绩,对明年的京察大有裨益;二则在豫章王面前显露自个儿办案的手段,日后豫章王东山再起,许会提拔自个儿。因此一番度量后,县令开口请示:“王爷,依下官愚见,此案已真相大白,不如就地正法,以儆效尤,不知王爷意下如何?”

庾思容思忖片刻,悠然张嘴道:“依本王之间,在此地处置三人是极为便宜的,但其中内情,只怕还是与庐陵那边的庾家人对簿公堂,才能水落石出。不如趁早派人押解三人回庐陵,由庐陵那边处置为宜。”

差点到手的好政绩,竟要拱手让人了!说一不二敢做敢当的黄太子殿下,被贬成豫章王,连胆识也折了七分!县令大感不快,脸上却不敢显露出来,只恭敬地回道:“下官谨遵王爷高见,即刻派人将三人押解回庐陵。”

这时,何桂通想起一件事来,附耳提醒道:“王爷,咱们此去豫章,离庐陵不远,倒不如押他们一路,等到了豫章交给地方官,再派人押解去庐陵也不迟。”

庾思容本想为了掩人耳目,尽量不跟庐陵有太多往来,但何桂通讲得没错,这一路完全顺路,又可以免去担心他们三人路上出事,亲自盯着,到了豫章,甚至可以去庐陵旁听审案,谁又敢怀疑?

一想到过不久就能亲眼看见日思夜想的庾家人,庾思容鼻子发酸,克制住想哭的冲动,改口道:“罢了,不必麻烦,本王此行前往豫章,离庐陵不远,不如捎他们一路。”

“王爷,您们一路舟车劳顿,还要看管三个罪大恶极的嫌犯,未免忒麻烦了。”完全把县令摘出去,功劳也就全没了,县令不情愿,还想继续往下讲。

“不麻烦,就这么着。”庾思容不想再多讲,以身子乏了为由,回船舱休息了。

过了一盏茶的功夫,一艘艘画舫启航了,迎着惊涛骇浪,破风而行。

俄顷,悠扬绵长的琴声传进庾思容的耳朵里,她半坐起来,问:“何人在弹琴?”

“回王爷的话,是宋良娣,弹的似是《凤求凰》。王爷要不要去瞧瞧?”

庾思容点点头,走出船舱,立于船上,向远处眺望,便见不远处的一艘画舫上,宋良娣坐在船头,盘腿而坐,一把古琴枕在双膝上,轻抚琴弦,琴声如水慢慢倾泻出来,随着曲调变换,乐声平和有力又让人生出一种淡淡的忧愁。

江面上波涛翻滚,庾思容平静地听着这首琴曲,心情跟着起伏。于惊涛骇浪之上,这一首琴曲让人觉得分外孤寂。

李屹川拍着手走近,“宋良娣弹琴堪称一绝,可惜琴技生疏了。”

庾思容对弹琴一窍不通,便不置可否。

“弹错了一个音。”李屹川冲着那头的宋良娣高喊。

宋良娣如玉般莹润有光泽的脸,泛起了一丝微红,连带上手上弹琴的动作一滞,发出刺耳的刮擦声,随即恼羞成怒,噌地一下站起来,将古琴像污秽一样,急不可耐地丢入水中。

这张古琴桐梓结合的传世名琴,乃是名噪一时的绿绮琴,当初赫连翊花重金买来送给宋良娣,如今却被弃之如敝履,像一条没甚价值的木头,直直地栽入水中,溅起一丈高的浪花!

“绿绮琴!”李屹川一声惊叫,立马跳进了水里。

“还不赶快下去救人!”

相较于价值连城的绿绮琴,庾思容更担心的是李屹川,除了李屹川的身份贵重外,他是皇太子赫连翊的伴读,想来李屹川跟赫连翊交情极好,不然也不会在人人落井下石的时候,李屹川还赶着来护送豫章王前往豫章。

为了这份交情,庾思容也不能让李屹川有事!

习水性的侍卫们,一部分跳入水中,搜救李屹川和绿绮琴,另一部分将带有三叉戟的绳子抛入水里,以便他们及时拉着绳子上岸。

在李屹川跳入水里后,很快就沉下去看不见了,众侍卫们也是一一往下潜,看不见一个个人影了!

庾思容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,双手扶着船舷不敢动弹。

何桂通急得跳脚,“都是奴才该死!撺掇王爷来听琴,闹出这么许多事来!李公子吉人自有天相,一定会没事的。”

主仆正担心之际,对面画舫又跳下一个人!那衣衫飘带被风吹动,分外飘然欲仙。

谁知,竟是宋良娣!

绿绮琴没找到,李屹川还没救上来,宋良娣又跳下去了!这当跳水闹着玩的?

庾思容勃然大怒,“先把她救上来!”

耍小性子也该有个度,丢了绿绮琴,庾思容一句难听的话没有,反倒是李屹川爱惜绿绮琴,宁愿以身涉险也要找到绿绮琴。估摸着是宋良娣面子挂不住,或是宠爱少了,便想寻死?不论是哪一种,宋良娣是始作俑者,还乱上添乱,等救上岸了,定要狠狠责罚!

经过一番搜救,最先抓着绳子爬上来的是李屹川,他怀里还抱着绿绮琴,哪怕浑身湿透了,还傻乎乎地冲着豫章王笑,“王爷,你瞧我多厉害,把绿绮琴给找到了!”

“你不要命了?”庾思容厉声问。

李屹川一面把脸上粘着湿哒哒的头发顺到耳后,一面把断了两根琴弦的绿绮琴放下,“可惜了,这么好的琴,琴弦断了两根,再怎么补救,跟其他琴弦的音不搭,这把琴算是毁了,只能将就着用。”

“都什么时候了,李屹川!你还惦记着绿绮琴坏了,你知不知道你命都快没了!”庾思容真的很想撬开李屹川的脑袋看看,里面是不是塞满了棉花,怎么这么没心没肺的!

李屹川笑嘻嘻地回道:“我这条小命没那么容易丢的,王爷别担心!”

“早知道我不派人下去救你,看你怎么扑腾。”庾思容翻了个白眼,嘲笑道。

李屹川急忙辩解,“别别别,那可不成。我下去帮你找绿绮琴,你派人找我,这不扯平了么?”

“赶紧去沐浴更衣,别在这儿碍我的眼。”

庾思容打发走了李屹川,又紧张地靠着船舷,水面上终于又有了动静,冒出一个个人头。

“王爷,宋良娣昏迷了,待会儿我们把绳子绑在她的腰上,上面多派人使劲拉就成。”

庾思容点头如捣蒜,“抓紧时间。”

没过一会儿,绳子紧紧地缠着宋良娣的腰,她像一根弯弯的柳条,被垂直往上拉的时候,浑身湿透了,不断往下滴水。侍卫们怕出岔子,一边沿着其他绳子往上爬,一边使力托举着宋良娣往上拉。

在众人齐心协力营救下,宋良娣被救上船,立刻有专门的女医前来给宋良娣按压胸口,吐出许多水来,才苏醒了。

庾思容没好气地问:“宋良娣,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?”

“我闹?合着我做什么,在你眼里都是胡闹?你可知道我弹的《凤求凰》,本该是你弹给我听的,我放下身段弹给你听,你不说一句好的,还任由李屹川说我弹错了音,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!容不得任何人说我一句不好!”

宋良娣被水淹的难受,本想一死了之,却被救上来,一睁眼就是面对那样的指责,她的心凉透了,比江水还冷。

庾思容反问:“弹错了一个音,算得了什么?犯得着把价值连城的绿绮琴给丢了?父皇常说我书法了得,我还三天两头写错字,难道为此就要寻死觅活的?”

“反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,不如死了算了。”宋良娣双眼红红的,五官被水浸透了,有点浮肿却显得十分净白,看着楚楚可怜。

庾思容半蹲着,双膝极痛,一直压制的火气,忍不住爆发出来,“你既然这么想死,可别在我面前死!”

“王爷,你好狠的心!”宋良娣哭得梨花带雨,不能自已。

庾思容做不到像赫连翊那般纵容宋良娣为所欲为,之前的事且不计较,单说她见过的事,就没一件做得好的!

因此,她也顾不上许多,挑明道:“我再不对你狠一点,整个豫章王府的人都要被你作没了!王妃脸上被你划伤,没有一句怨言,可总是戴着面具,破了相,人家心里多难受?李屹川舍不得绿绮琴沉没水底,跳水去找琴,多危险?更别说那些侍卫,冒着生命危险下去救你!”

话已至此,索性再说得直白些,“谁不是金尊玉贵地被捧着长大,怎么到你就特别会拿张做乔的?今儿个我把话撂在这里,倘若你再胡闹一次,我即刻命人送你回宋家!”

宋良娣是皇太子的女人,哪怕男人被贬了,也不可能再嫁的,更何况是被送回去,等于是被休,家乡人的唾沫,都能淹死她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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