韩朔是太监总管,他出自宦门,所学是只有自宫之人才能练就的绝世武功,他负责侍奉保护圣上。然而,无人知晓,其实他心却暗通璿王。
如此行径,皇帝若知,必是杀头灭族的重罪,然,韩朔却风雨无阻,一连数年,和璿王书信来往。当年,夜无烟尚在宫中之时,韩朔对夜无烟就诸多照顾,若不是此人,夜无烟或许也早就被皇后毒杀而亡。
宫中规制,待宦官一向严苛,皇帝和太子待宦人都是色厉律严,夜无烟却待他们一向仁厚,诸多照拂。不光韩朔,其他宦官,也有受过他照拂的。
夜无烟读完信,娉婷从他手中接过信,放到烛焰之上,火舌腾起,那封信带着火苗落到火盆中,燃烧殆尽。
“看来,他们已经迫不及待要行动了。”夜无烟淡淡说道,眼底一片如冰似雪般的冷冽。如此看来,这些日子,自己的颓废已经成功地传入到那些人耳中,他们对他,已经丝毫不惧了。
“娉婷,研墨!”夜无烟冷声说道。
娉婷一愣,这几年,无论哪一次,王爷收到韩朔的信笺,都不曾回过,今夜,却是要回信了吗?她轻轻磨好墨,夜无烟执起狼毫,拧眉思索,终下笔一挥而就。
“关于田家村的消息到了东海没有?”写好信笺,夜无烟沉声问道。
金堂道:“算算时日,王妃应该已经收到了。”
夜无烟微微颔首,将封好的信笺交到了金堂手中。
东海,水龙岛。
虽是夏日,但因是清晨,海边的风便有些凛冽,吹在人身上,凉飕飕的。
瑟瑟伫立在海滩上,面前是一大片开阔的海域。朝日从海上一点一点地升起,将海面映得一片彤红。那片彤红的海域之中,泊着密密麻麻的战船。其中为首的是五艘凤眠新建造的战船,在朝日映照下,看上去极是威武。船头挂着“凌波沧海”的旗帜,在风里呼啦啦地招展着。
这些日子,凤眠倒是勤恳,致力于为她建造改良战船。
马跃和宁放一左一右伫立在瑟瑟身侧,两人皆披着黑色斗篷,随风鼓荡。
“大王,已经准备妥当,可以开始了!”马跃走到瑟瑟身前,躬身说道。
自从瑟瑟接手东海群盗后,每日清晨,必对海盗武艺、游水乃至掌船的技术进行操练。
瑟瑟颔首,马跃大步走到海边礁石上。
只见最前面一排战船已经作好了准备,打横排开,列如雁阵,停在一条笔直拉开的彩绸前。
马跃举起手中的旗子,号手见了,举起海螺,仰天吹响。只听得一阵浑厚的螺号声响过,马跃将手中的红旗迎风一放。
最前面一排轻舟,斩风劈浪,飞速驶去。
冲在最前面的,是凤眠新建造的那五艘战船,好似离弦之箭,将后面的战船甩得远远的。
瑟瑟眯眼瞧了一会儿,遥遥看到凤眠向海边走了过来,一袭素袍在海风中漫卷飞舞,黑眸中点染着粼粼波光。
“凤眠,这几艘战船果然厉害,且不说别的,光是速度就是一般战船难以及上的。”瑟瑟微笑着说道。
凤眠挑了挑眉,黑眸中闪过一丝欣喜,“那是自然,不过,接下来,我再造一种船,想必更会让你大吃一惊!”
瑟瑟笑了笑,“我很期待。”
“这是我今晨刚收到的一封信,是主上给你的,应当是重要之事。”凤眠从袖中掏出一封信笺,递到了瑟瑟手中。
瑟瑟一愣,未料到夜无烟竟然还派人送来了信笺,那日,他从绯城出发,向北去了墨城,而她,向东到了东海。原以为自此便永无瓜葛。
她伸手接过信来,细细一读,脸色顿时一凝。她没想到,夜无烟竟然派人到当年她被救的田家村去探查,更没想到,探查的结果竟然是如此地出人意料。田家村在四年前的夏日,也就是她离开那年的夏日,因山洪暴发,山体滑坡,整个村庄尽数淹没在洪涛之中。村中所有村民,无一幸免,包括沉鱼的爹娘,尽数死于非命。
这是一场天灾,还是一场人祸呢?
四年前,沉鱼口中的公子到底是何许人?目前,恐怕只有沉鱼知晓了!
田家村遭受了这样大的变故,前些日子,沉鱼说是回家探望爹娘,怎的回来后始终没见她提过?瑟瑟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。
如若田家村的毁灭是因为人祸的话,那么,势必是对方在隐瞒一些事情。有可能是为了隐瞒那个救他的公子,也或许是为了隐瞒另一件事!
瑟瑟心中一沉,眸底透着一股冷意。
“有什么问题吗?”凤眠见瑟瑟半晌沉吟不语,凝声问道。
瑟瑟笑了笑,道:“无事,凤眠,你留下来再观察一下,看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,我先回去一趟。”
自从做了碧海龙女,瑟瑟便从忘忧岛搬到了水龙岛,和这些海盗们日日在一起。她的居所在海岛最南侧的望角,位于一片花林后,三层的竹制小楼。
瑟瑟缓步穿过花林,看到澈儿在林中随着紫迷练武,沉鱼在一侧观看。
“娘亲来了!娘亲看澈儿练得怎么样?”澈儿看到瑟瑟来了,练得愈加有模有样了。
瑟瑟微笑着看完澈儿耍完一套剑法,眯眼对沉鱼道:“沉鱼,你随我也有四年了,也学了些武艺防身,不知如今武功进展如何?”
沉鱼拈了一朵花瓣,在那里揉啊揉的,良久说道:“鱼儿最近没有心情练武,是以进展不大!”
“出什么事了?鱼儿!”瑟瑟挑眉问道。
“我,我……”沉鱼忽然趴在树干上,盈盈哭了出来。
瑟瑟瞥了一眼紫迷,道:“紫迷,你带澈儿到那边练去,我有话和鱼儿说。”她伸手抚在沉鱼肩上,淡笑着问道,“有话就说出来吧!这样你心里会好受一些!”
沉鱼呜咽着将这次回到田家村见到的情况说了一遍,末了抹着眼泪道:“鱼儿真的没想到,爹娘都不在了,这些日子夜夜都做噩梦,可是也不敢和小姐说,我看小姐很忙,害怕分了小姐的神!”
瑟瑟忍不住拿出手绢,为沉鱼抹去眼角的泪,轻叹一声道:“鱼儿,你真是傻,这么大的事情,怎么一个人憋在心里。日后,我就是你的亲人,这水龙岛的所有人都是你的亲人,你不要难过了!”
沉鱼抬头,用带着泪花的黑眸痴痴地望着瑟瑟,“谢谢小姐!”
瑟瑟颔首,“你去练武吧!”
遥望着沉鱼消失在花林,瑟瑟眯眼凝视了一会儿,叫了北斗和南星过来,吩咐道:“你们两个,日后什么也不用做,只管监视着沉鱼。小心一点儿,别让她发现。”瑟瑟宁愿相信田家村是天灾,而不是人祸。她希望沉鱼永远是天真无邪的沉鱼,而不是她想象中的细作。
瑟瑟独自坐在窗畔,反复看着手中的帖子,莫寻欢邀她明日到伊脉岛赏花。水龙岛和伊脉岛同属东海,也算是比邻了,其实是应当去伊脉岛拜访的,只是,瑟瑟思及当日夜无烟的警告,是以一直未曾前去。
此次赏花绝非单纯的赏花,她若是不去,恐怕会让他觉察她对他有了戒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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