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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一十七章 无邪公子


整个人好似失了魂一般,俊美的面庞瞬间苍白,好似覆盖了冰雪,黑眸中的灼亮也转瞬消失,淹没在浓重的悲哀之中。
明明是日光明丽的午后,可是她却感觉到他的身上,似乎笼罩了一股浓浓的寒,好似衣染霜华,寂寥萧索。
“不是她,还是不是她!”他喃喃说道,猛然抬眸,黑眸中冷光犀利。
他一把揪住她的白发,怒声道:“你是谁?为什么要扮作她?”
瑟瑟眯眼,冷笑道:“请璿王放手,我是二十年前的海盗王骆龙王手下的四大龙将之一,青鸟。年纪老了,不愿意以一副老丑的面貌示人,不然哪里有大王的气魄。我可没打算扮作任何人!”瑟瑟缓缓说着,一面将面具再次覆在脸上。
这一次,她刻意没有用新月弯刀,也没有用以前的刀法,她用的是从青梅娘亲青鸟那里学的剑招。而且,她这头白发,她脸上的易容,也是照着青鸟的容貌扮的。她知道,必须要扮作一个这世上真真实实存在的人,才会打消他的怀疑。
果然,他信了。
只是,他看起来好悲伤,从那双凤眸中隐隐透出来的绝望是那样深沉,令人怅然。
天地间寂静如死,唯有海风猎猎吹拂。好似是谁的声音,在风里哀怨哭泣。
夜无烟踉跄着后退,心好似被人狠狠揪了一把,胸口处一阵又一阵的刺痛。心底深处,一股绝望蓦然翻了上来,带着丝丝血腥味。难道,这心,已经痛得裂出血来了么?
不是她!竟然不是她!
这些年,他每当见到穿青衫的女子,都会狂奔而去,看看是不是她。每一次都是绝望而回,但是,哪一次也没有这一次的绝望来得深沉。因为这一次,他抱的希望很大。
一次又一次的失望,他快要承受不住了。
难道说,她真的已经不在人世了吗?
他慢慢地走了回去,可是他的脚步摇摇晃晃,竟是无论如何也站不稳。最后,一个踉跄,他直直地从船舷边朝着波涛汹涌的海面上坠去,紫衣在风里翻飞如莲。
就这样离去吧!
人世间既然找不到你,那么我便到阴曹地府去寻。
东海上的一场海战,以南玥水师惨败告终。这可算夜无烟成名以来,第一次打败仗,而且,还是这样惨。据说,就连璿王也受了重伤,被碧海龙女打落在滔滔海水中,若非是南玥水师抢救及时,只怕璿王的一条命就要丢在东海了。据说,璿王和海盗签订了永不剿灭的协定,这才被海盗放回。据说,这一战后,璿王在绯城一直休养了半月还不曾好转。
东海海盗,碧海龙女,自此声名大噪。
忘忧岛上阳光明媚,清澈的河水蜿蜒流过,天然的卵石垒起了宽阔的河坝。河边,一片绿树葱郁,环抱着一座古朴典雅的木质阁楼。
沉鱼已经是大姑娘了,她拎着一个小篮子,奔到了楼阁二层,兴致勃勃地喊道:“小公子!”
屋内空荡荡、静悄悄的,根本就没有人影。
沉鱼心中顿时一沉,主子近些日子带着北斗、南星和青梅都在水龙岛,无忧岛上就剩她和紫迷在照料小公子。紫迷方才去熬药,嘱她好生看着小公子,她才去了一趟茅房,小公子就又溜出去了。她放下篮子,急匆匆从楼里奔了出来,在屋前屋后转了一大圈,依旧看不到那个小小的人儿。
“去哪里了?”沉鱼眸光流转,不经意间抬首。细看,头顶上青葱绿叶间有一片白色衣角,在风里轻轻飘荡着。
“小公子,求求你,下来吧!你又爬树,那上面很危险的。”沉鱼也是伶俐顽劣的主儿,偏偏到了小公子面前,就无计可施。一个才四岁的娃,就让她天天头疼。
一张清秀的男孩脸蛋从绿叶间露了出来,白皙的脸庞,衬着碧绿的叶子,分外明丽。一双狭长的丹凤眼,秀气明亮,笑起来隐隐透出三分邪气。
他坐在树枝上,双脚摆动,笑眯眯地说道:“鱼儿,不要叫我小公子,叫我无邪公子,记住了!”明明是奶声奶气的稚子之音,偏偏说的是大人的话。
沉鱼抚了抚抽痛的额角,她还没见过四岁的孩子这么早熟。明明是一个小娃,偏不当自己是孩子。别说叫自己姨了,连个姐姐也不叫,和北斗、南星更是称兄道弟。明明叫江澈,听闻自己的娘是纤纤公子,便自己给自己起了个无邪公子。
无邪!
真不知他是天真无邪,还是顽劣无邪!
沉鱼敛去苦笑,换成一脸的甜笑,央求道:“无邪公子,您下来好吗?要是在树上发病,一头栽下来就危险了。”
沉鱼没办法,便开始拿病吓唬他。
江澈听到沉鱼的话,凤眸中掠过一丝忧心,毕竟是小孩子,虽然说早已习惯了几日一次的寒症发作,但是,小心眼里,还是颇难受。最遗憾的是,因为寒毒侵体,娘亲教给他的内力进展缓慢。
从三岁起就开始随着娘学习武艺了,到现在,学了一年了,却只学会了招式。没有内力,轻功当然更学不会,到现在连一丈远都跃不过。不过,也仅仅忧心了一瞬,他便邪邪地笑了。
“鱼儿,本公子要是从树上栽下去,那你岂不是会伤心死。哈哈哈……”
笑声忽然凝住,就好似被人生生掐断了一般,江澈胸臆间忽然一阵剧痛袭来,他一头向树下栽了下去。
“啊!”沉鱼发出一声尖叫,伸手去接。
一道青影如轻烟般掠过,伸臂接住了坠落而下的澈儿。瑟瑟刚从海上归来,走到这里,恰巧接住了他。
江澈抬睫看了看瑟瑟,唇边勾起一抹甜笑,道:“我就知道娘会接住我的。”
一句话未曾说完,小脸已经褪尽了血色,嘴唇紧抿,拳头紧握,额角渗出了一滴滴的冷汗,小小的身子更是打战,牙齿几乎将嘴唇咬破。显而易见,痛到了极点,冷到了极致。可是,小家伙自始至终都没有哭闹和喊叫。
这份疼痛,连大人怕都难以承受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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