瑟瑟开始为自己出府作准备,先是将青梅和紫迷送出府,然后,她便开始等待机会。终于,在一个夜无烟进宫见太后的深夜,瑟瑟便行动了。
她利用轻功的优势,避开了府内的侍卫,到了后园那片竹林。
她要闯阵。
这片林子占地很广,如能避开竹林,从竹林上方运轻功跃过,便可避开所有的阵法。可是,瑟瑟目测了一下,她不能一下子跃过,中间势必要落脚换气。如此一来,必要踩到竹梢。竹梢上定有机簧,那样一来,她就被逼到了明处,若是再被暗卫发现,届时弓弩伺候,她就必死无疑了。
是以,只有从林中闯阵,才有一线希望。
夜晚的竹林,静得骇人。唯有月光透过竹叶在林中洒下微茫的柔光。
瑟瑟小心翼翼地挪动身子,步步为营,不敢大意。
竹林中的阵法和璇玑府中的阵法明显不同。她感觉到足下步步都是陷阱,若是大意,不仅仅会被竹林困住,还有可能性命堪忧。
她想她有武功的事,夜无烟应当已经知道了,不然也不会和她打这样的赌。只是她一直隐藏得很好,若说露出破绽,也就是那晚她出府去解媚药时露出的。毕竟,她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出了府。
他知道了也好,免得遮遮掩掩。在他眼里,她本就是不知廉耻的女子,再加上是会舞刀弄棍的悍妇,怕是比起他心目中的雪莲仙子,更是差得远了。
一朵阴云飘过,遮住了清冷的月光,竹林内瞬间一片暗沉。不小心踏出的一大步,似乎碰到了细线。瑟瑟轻轻颦眉,暗叫糟糕,应该是触动了机关。
果然,刹那间,飞蝗一般的飞镖从四面八方射来,黑暗中,寒芒点点,冷光彻骨。
瑟瑟勾唇浅笑,从容不迫地脱下外衫,拿在手中,暗运内力,轻轻一扬。霎时间,衣衫好似鼓风的帆,瞬间膨胀起来。又如伞一般不断旋转,护住了身前身后。飞镖全部被挡住,半分也近不得她身前,一阵噼噼啪啪,全部掉落在地上。瑟瑟盈盈轻笑,用暗器对付她纤纤公子,这不是班门弄斧吗?在习练发暗器前,她最先学的便是如何躲避暗器。
冷月从云中移出,柔光再现。
飞镖过后,瑟瑟知晓还会有第二轮攻击,因为那根细线显然是激活机关的开关。
瑟瑟淡淡颦眉,她伸手抚向腰间,将缠绕在腰间的新月弯刀一点点拔出。新月弯刀是一把软刀,平日里缚在腰间,和腰带一般无二。一旦出鞘,却是一把绝世好刀。
刀光清澈如一泓秋水,辉映着月色,照亮了瑟瑟眸中的斗意。
又一阵飞蝗般的嘈杂声袭来,瑟瑟挥刀一舞,一团团弯月形的刀光闪过,好似乍放的烟花,所有的暗器都在刀光中淹没。接下来的路,也无外乎是一些机簧暗器,这看似危机重重的竹林阵,对瑟瑟而言,竟如履平地。除了机簧暗器,似乎并没有阵法和幻术。
瑟瑟记得第一次发现此阵时,似乎并非如此简单。难道是夜无烟故意撤走了那些阵法?瑟瑟摇首,她想他才没那么好心,知道她要闯阵,只怕会故意加上些难度才是。
不管如何,瑟瑟眼看着就要顺利通过竹阵了。
又一轮攻击袭来,瑟瑟眯眼瞧去,看出是一根根削尖了头的竹棍,从竹枝上方,铺天盖地射来。瑟瑟足尖一点,曼妙的身姿飞速横移,瞬间向后退了十几步。大多数竹棍都钉在地上。有两根横飞的,直直向她袭来,瑟瑟伸刀一挥,竹棍断为两截,向她身侧偏飞。
本来已经没有危险了,可是,断裂的竹棍中似乎有什么东西,在这一瞬间爆裂。
瑟瑟下意识躲避,但是动作还是慢了半拍,躲过了致命的一击,却逃不过肩头被巨力重创的命运。
她跌倒在地,又一轮竹棍袭来,而此时,她却根本无暇去挥舞弯刀,只得在地上翻滚。只是,她不确定是否能躲过所有的竹棍。
忽然,一阵强风袭来。所有的竹棍在这一瞬间纷纷射向旁边的空地。有人出手救了她!
瑟瑟凝眉瞧去,只见夜无烟身姿挺拔地凝立在黑暗之中。被树枝分解的月光,零零星星照在他身上,看不清楚他脸上神色,但是,却可以感受到他的眸光,是前所未有的冰冷。
一阵风扬过,紫袍翻飞,使他看上去恍若谪仙欲飞。
他双臂环胸,居高临下睥睨着负伤倒地的她,良久,听到他清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:“要本王救你吗?”
瑟瑟咬了咬牙,对他的话恍若未闻。
她左臂撑地,迫使自己一点点从地上站起来。这个动作要在平日里,会是轻而易举,可是对于现在的她,是如此的艰难。她不仅右肩受伤,左腿也被竹棍刺中。
瑟瑟歇了歇,运掌挥去,将钉在腿上的竹棍削断。这一运力,伤口处的鲜血漫出,疼痛袭来,她再也没有气力将留在伤口的断竹拔出。从衣裙上撕下来一块布条,简单将伤口缠绕了一下,然后,她再次左手撑地,右脚点地,忍着剧痛,从地上撑起来。
好不容易爬起来,身子摇摇欲坠站不稳,她慌忙伸手去扶旁边的竹子。
只听得夜无烟冷漠的声音再次悠悠传来,“如若你还嫌伤得轻,就去扶那棵竹子。”
瑟瑟闻言,手慌忙一收,身子砰然一声,再次直直摔倒在地。
“我再说一遍,要我救你吗?”夜无烟的话,冷得几乎能冻死人。
夜无烟不愧在边关镇守多年,见惯了生死,果真是无情得很啊,瑟瑟在心中低叹。
不过,瑟瑟没看到夜无烟笼在阴影中的眼。他的一双凤眸,狠狠瞪着她,狂怒的眼神好似火一般燃烧,虽然说出来的话冰冷冻人,其实他已怒得几乎失控,他几乎要冲过去掐死她,反正看样子,她也不想活了。
聪明人最会做傻事了,她竟然敢闯竹林阵。
月光洒在她清冷绝艳的脸上,黛眉深深凝着,很显然是忍受着剧痛。但,纵是如此,她依旧吃力地摇了摇头,可是,这个细微的动作牵动了肩头的伤口,鲜血从伤口冒出来。
可是她只是咧了咧嘴,再次忍着剧痛,撑起受伤的身子,摇摇晃晃地继续前行。竹林已经快到尽头了,她已经看到了竹林外的白墙,只要走出去,翻过高墙,她就可以成功地出府了。
一步,两步,三步……每挪动一步,都是那样艰难。可是,瑟瑟没有回头的打算,也没有求助的意思。她知道,一旦她屈服,她就是输了。她是江瑟瑟,不需要依靠男人的江瑟瑟,尤其是眼前这个冷酷的男人,她更不需要。
她就那样,一瘸一拐地向林外走去。
夜无烟凝立在黑影中,黑眸紧紧锁着前方那抹倔犟的背影。只觉得心底深处,似乎有什么东西将他平静的心湖打破。看着她狼狈地向外走,心底的那股气就那样噎在胸中,无法疏解。他抬手,一掌拍向身畔的竹林。好似狂风卷过平静的海面,一大片竹子顷刻间扑倒在地。
瑟瑟终于挪到了林外,双足点地,向高墙上跃去。但是,受伤的腿不能使力,跃起的力道不够,不及触到高墙的顶端,她就好似断翅的蝶一般,向下直直坠去。
不过,她没有如预期般跌落在地上,而是掉入到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里。
“放开……谁让你救我的,放开……”她断断续续冷声说道。
她的话,好似火种,点燃了他眸中残余的火星。刹那间,狂怒的火再次在他眸中燃烧起来。他平素极会隐藏感情,可是此刻,他脸上的平静和冷漠被打破。
瑟瑟不知他为何恼怒,她输了,他赢了,他应当高兴才是。只是,她没有气力去想了,伤口的鲜血不断流出,意识开始慢慢飘远,她感觉到她快要撑不住了。
夜无烟冷眼瞧着瑟瑟被疼痛折磨的样子,忽然一掌拍在她伤口上,将她伤口处的断竹震出,然后,伸指迅速地点了她周身大穴。
瑟瑟忍受着断竹从伤口逼出来的剧痛,几乎将唇咬破,才没使呼痛声逸出。痛意难忍,她终于陷入到无尽的黑暗之中。
夜无烟看到她彻底昏迷过去,将视线从她苍白的脸上移开,犀利的眸光扫过紧随身后的金总管。
“金堂,竹棍中的霹雳弹是怎么回事,为何没有拆除?”夜无烟冷冷眯眼,平日里隐藏得极好的桀骜和霸气在这一瞬展露无遗。
“王爷,您前日只是吩咐说暗器留下,其余危险的机关全部拆除,可是这霹雳弹是装在暗器之中的啊。”金总管颇有些无辜的样子。
夜无烟冷冷挑了挑眉,倒是他疏忽了。当时没留意到这一点,可偏偏是这疏忽差点儿要了她的命。
他抱着瑟瑟,大步离去。
瑟瑟不知自己在黑暗中飘了多久,她感觉到又冷又孤独。长久的黑暗还是使她感到了惧意,她不会永远困在这里出不去吧。终于,当重重黑暗中乍现一束亮光,她就像飞蛾扑火一般飞了过去。
“啊……”随着一声轻轻的呢喃,瑟瑟终于从昏迷中苏醒过来。
睁开眼睛,眼前是一片陌生的床顶,一时间,瑟瑟不知置身何地。微微一欠身,身上便疼痛难耐,浑身的力气好似被人抽走了。口干舌燥,头疼欲裂。梦中那无边无际的黑暗在脑中掠过,难道她进了地府?
“醒了?”冷寒的犹如阎王的声音。
瑟瑟缓缓转首,这才看到窗边有一道人影转了过来。
夜无烟穿了一袭黑衣,深沉的黑色衬着他冷绝的面容,看上去沉稳而冷凝。
“你更像个阎王了。”江瑟瑟撇唇哑声说道,既然她有武功的事实已经被他识破,她也没必要再在他面前装出大家闺秀的端庄,她骨子里就不是那样的女子。
“阎王?”夜无烟失笑地挑了挑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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