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段厂长，话说得这么铿锵有力，不知道你的底气是不是真的这么足。
我之前就跟段厂长沟通过，钢厂多年一直违规排放污水。
你要是不愿意搬，那就把这么多年的污水处理费和滞纳金缴纳一下。
至于其他厂子，不用我一一点名了吧？”
新海钢厂的土地使用权还有6年才到期，陈向东倒是不能拿这个说事。
污染问题倒是可以提一提。
陈向东提污染问题，段克明是一点不慌。
“陈副市长说笑了，我们钢厂绝对是按照污水处理标准进行排放的。
不信的话，陈副市长可以现在安排人员去河里检测。
如果查出来不符合排放标准，我愿意认罚。”
“就是，陈副市长，你这张嘴就说钢厂多年违规排放污水，证据呢？
要是没有证据，段老板完全可以去法院告你污蔑，破坏钢厂声誉！”
“陈副市长还说我们给市政府泼脏水，我看你才是一点不顾及市政府的脸面。
我们要是真的多年违规排放，岂不是说明市里监管部门都是吃白饭的？
这事要是传出去，市里刚刚平息下去的言论，怕是又得卷土重来吧？”
不断有人附和段克明，说法不一，却都说到了点上。
尤其最后一条，更是赤裸裸的威胁。
之前网上的舆论虽然被方统一那边强势压下，但是带来的影响并不能完全消除。
这会儿要是再有什么负面消息传出，只怕争议瞬间就要卷土重来。
更别说有了之前的舆论打底，现在市里不管放出什么消息，都能往阴谋论上扯。
海州第一纺织厂的蒙老板还加码道：
“陈副市长，市里一次性关停这么多厂子，有没有考虑过工人的安置问题？
我们虽然都是小厂居多，但是每家也有几十上百名工人，加一起数量也不少了。
一次性几千人失业，市里难道就真的不担心造成恶劣影响吗？
我们这些老家伙倒是有些积蓄，可你让这些工人怎么办？
到时候要是发生什么群体性事件，陈副市长就不担心被人丢出来顶包？”
“我的问题，就不劳蒙老板担心了。
我这身官服紧着呢，谁要想给我脱衣服，我就让谁脱层皮。”
陈向东说完，优哉游哉继续抽烟。
一些气性大的老板，当场就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。
段克明冷眼看着，此时站出来打圆场。
“今天是谈正事的，要我看，大家伙都收收性子。
陈副市长，今天可是你召集我们开会的。
我们抛下厂里的事务过来了，你总不会是为了让我们都脱一层皮吧？”
陈向东轻笑一声，“段老板说笑了，才脱一层皮怎么行。
各位这么多年从工人身上榨取了这么油脂，怎么也得多脱两层。
要不然市政府、群众、工人可都不答应。”
“陈向东，你他娘的是不是没睡醒？
我告诉你，老子就是拼着厂子不要了，也绝对不会让你得逞！”
陈向东诶了一声，“你厂子不要了？这敢情好！
我本来就是要关停你家厂子的，咱们这不想一块去了嘛？”
随后又是几个打嘴炮的，陈向东算是力克群雄。
段克明越看越迷糊，明明梁以功说陈向东背后没有领导支持的。
可现在看来，他怎么觉得陈向东底气十足呢？
而且陈向东总不至于真的这么无聊，把人叫来跟他吵架吧？
“段厂长怎么不说话了？这可不像你的性子。
当初把苗厂长逼退位的时候，你可不像今天这么平静。”
听到陈向东提起苗厂长，段克明心里咯噔一声。
莫非他真找到周崇了？
“陈副市长说笑了，今天聊的是厂子安置问题，还是别扯其他的为好。”
“这怎么说是扯其他。
谁不知道这老工业区目前规模最大的厂子就是你们新海钢厂。
而且土地使用权方面，目前存续年限最长的也是新海钢厂。
我寻思要是段厂长愿意主动带头将钢厂关停，再把工人安置的补偿金给足。
我可以做主，给钢厂免去其他的处罚金。
而且我还可以承诺，日后工业区改造完成，你们钢厂还可以重新入驻。
怎么样？段厂长，我够大方了吧？”
段克明被气笑了，他刚要说话，却被陈向东截住话头。
“段厂长别急着拒绝，有些事啊，还是要考虑清楚。
我们兴和公安最近抓到了一名姓周的经济犯，目前正在审讯。
我听手下人说，这个人跟你们钢厂好像有点牵扯。
段厂长要是有空的话，今天开会完了之后，不妨到我们局里坐坐，认认人。
兴许，你就愿意当这个带头人了。”
陈向东的话说得段克明一阵眼角抽搐。
周围的其他人也有不少人面色变异。
姓周的，跟新海钢厂有关，实在无法不让人多想。
陈向东扫了一眼，脸色变换的这几个人，都在周崇提供的账本里有名有姓。
别看这些厂子并不在同一条产业链上，但是身处同一个工业园区，还是经常打交道的。
尤其是在处理跟政府部门的关系上，各家厂子更是经常“通力合作”。
同样都是送礼，收十几份小礼，和收一份大礼，给人的观感可是不一样的。
所以周崇虽然只是钢厂的会计，但是实际处理“业务”时，涉及到的可不仅是自家厂子。
如今陈向东公然提起，怎能不引得对方脸色变换？
陈向东心里也是觉得有趣。
同样都是破绽，土地使用权到期、违规排放污水好像并不被这些工厂老板放在心上。
反倒是一个贿赂问题，份量可比之前两个重多了。
“怎么样，段厂长，我刚刚提议让你带头的问题，现在能不能重新考虑一下？
当然，除了段厂长之外，赵厂长、严厂长、王厂长你们几位谁要是愿意带头。
我也是一视同仁的。
又或者，趁着省纪委的调查组还没走，我把之前抓到的那名周姓犯人交给他们。
说不定也有助于解决老工业区的问题。”
“陈副市长，你真要闹到鱼死网破的地步才安心？
你这样做，就不怕方市长怪罪下来吗？”
段克明仍旧还在坚持，并没有立即屈服。
陈向东若是真的把账本交给调查组，必然会引来海州官场地震。
段克明就不信了，他陈向东有这个胆子吗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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