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到制糖厂这三个字，陈向东脑海中瞬间联想到另外一个名字。
国内产糖主力在南方，北方的制糖产业并不算发达。
景州的制糖厂还是新华国三线建设时期的产物，一度濒临破产、面临改制。
让制糖厂起死回生的，是一名当时还不到30岁的年轻人。
这名年轻人在厂子破产的关头被破格提拔为厂长。
紧接着，他就下达了一道命令，厂里不再生产廉价的普通糖。
而是转道开始生产其他高端的糖制品。
之后，景州制糖厂的各种高端糖果制品在上层圈子内大受欢迎。
制糖厂从此脱离破产边缘，一跃成为景州最成功的厂子之一。
这位神奇厂长的名字叫做巴拥军，蒙族人，当时才刚退伍一年不到。
当然了，巴拥军还有另外一层身份——
他在担任制糖厂厂长前，曾经给省委书记开了一年多的车。
那位老书记据说原本很有希望能够再进一步的。
但是他十分看重的长子突然因病去世，给老书记带来沉重打击。
巴拥军在那一年多的时间里，弥补了老书记心灵的创伤。
也正是因为这一层关系，巴厂长所在厂子生产的产品才能在上层圈子传开。
陈向东对这位巴厂长充满好奇，没想到今天他就要见到这位传奇人物了。
周婉仪感受到了陈向东身上隐隐透出的激动，她勾了勾嘴角，对陈向东说道：
“你知道巴厂长这么多年维系地位靠的是什么吗？”
陈向东摇头，“还请书记赐教。”
他知道，周婉仪大概是要解释她带自己去制糖厂的原因了。
“巴厂长的三层身份，制糖厂厂长、少校军衔和曾经省委书记的司机。
你觉得哪一层身份最重要？”
“制糖厂厂长吧？”
陈向东听得出，周婉仪不是真的要考校自己。
所以他随口挑了一个相对合理的答案。
周婉仪脸上露出一副就知道你会这样回答的表情。
随后，她摇了摇头，“不是，是司机。
巴拥军私下组了一个司机圈子，彼此交流信息，互通有无。
同时，他还会给其他人提供一些信息咨询服务。”
陈向东眼中闪过一抹诧异。
周婉仪的声音继续响起，不断翻新着他的认知。
“等会儿我带你去跟巴厂长认识一下。
日后你要是有什么想要知道的信息，都可以找巴厂长打听。
如果是工作相关，我准许你报销费用。
你写申请，我亲自签字。”
“是，多谢书记。”陈向东声音里透出更多的激动。
“不过…书记，领导的司机们不都应该是嘴巴最严的吗？”
周婉仪笑了笑，“你觉得这些司机对外透露信息，说的都是自己的真心话？”
陈向东明白了，这是一个领导们默认存在的交流圈子。
至于会不会买到假消息？陈向东倒是不担心。
但是真实而片面的信息，也会带来很多误读。
周婉仪在提醒陈向东一定要仔细辨别，最好是能找相关方面的专家求证过。
“其实很多信息都是隐藏在公开信息当中的。
不同的人看新闻联播，从中解读、获取的信息都完全不一样。
至于你从巴厂长那买到的信息，也可以找他帮忙解读。
目前来说，华中省内，他是公认的大家。
也正是靠着这一点，他们糖厂的产品才能多年畅销。”
陈向东点了点头，他感觉自己越来越被周婉仪吸引了。
初识时，她是一名纯正的共产主义战士。
为了心中的理想，她愿意去最穷最苦的地方。
之后发现，这位不仅仅是信仰坚定，政治手腕也丝毫不逊色。
而且她不是守旧的，而是对国家、人类的未来有着许多思考、理解。
再之后，陈向东还发现她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一面。
可见，她坚持信念，但并不迂腐，这也是她政治手腕的另一个体现。
周婉仪感受到陈向东眼中的赞赏，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。
很快，制糖厂到了。
周婉仪带着陈向东见到了巴拥军。
曾经的俊朗小伙，如今已经变成了大腹便便的大叔。
周婉仪道明来意，希望巴拥军能够帮忙关注顾省长和胡进鹏之间的情况。
“没问题，周书记，你看一下账单，没有异议的话在上面签个字。”
陈向东坐在周婉仪身边，眼神朝“账单”看去，发现那是一份采购清单。
采购的自然就是制糖厂的产品了。
陈向东瞬间了然，难怪制糖厂的产品这么畅销，原来销量是这样来的。
周婉仪谈完正事后，又隆重把陈向东推出来，介绍给巴拥军认识。
“陈主任，久仰大名、如雷贯耳啊。”
周婉仪笑了笑，“能让巴厂长用上这八个字，看来我选的下属不错。”
巴拥军呵呵一笑，“岂止是不错，简直是好上加好。
周书记，你的识人之明是这个。”
巴拥军伸出大拇指。
巴拥军讲话很爱用夸张语气，但是把其中的水分拧一拧，陈向东的价值还是有的。
巴拥军给了陈向东一张名片，“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。
当然，如果是谈正事，最好是亲自到这边来。
陈主任实在抽不开身，我这边也可以派人上门的。
咱们国家虽然不一定搞电话监听，但是咱也不知道老美会不会搞。
我觉得还是安全至上，面谈最好。”
“巴厂长说的是。”
话谈到这里，基本上就算差不多了，周婉仪很快带着陈向东领导。
当然，离开的时候，陈向东也免不了充当了搬运工。
他手上满满当当的，提的都是制糖厂的产品。
“书记，你说我要是把巴厂长和张万里拉到一起，搞点合作项目怎么样？”
周婉仪颔首认可，“巴厂长是个很务实的人。
虽然说他现在主要精力都放在信息咨询上面了，但制造这块也没丢。
万里牛要是能搭上制糖厂的车，不说企业能更上一个档次。
至少知名度、上层圈子的接受程度，都会有所提升。”
周婉仪说完，又笑吟吟转过头看着陈向东，“都说我是工作狂。
陈主任，我看你才是真正的工作狂吧。”
陈向东呵呵笑，“要不怎么说我是书记带的兵呢。”
周婉仪和陈向东相视而笑，有某种东西，在车内弥漫。
“书记、主任，酒店到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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