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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153 章 封左相昏过去了


长女从小就极有主见,许多事情上都有独特的想法,但一直是个敬重父母的人。

封左相也后悔自己太意气用事,因为些许不如意,就将过错全都记在她头上,逼的这般懂事孝顺的女儿都做出离家出走的事来。

他心底的气早消了,就是断绝父女关系这种话已经说出了口,身为一家之主,实在拉不下脸来,主动求和。

他心里琢磨,长女是自己宠在手心养大的千金小姐,没吃过外面的苦头,走的时候连细软都没带多少,兴许在外头游玩上一段时间,手里的钱花光了,自然就知道回来了。

到那个时候,她要是认错服个软,他便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,还像从前一样。

但是封左相等了三个月,也没等到长女回家,唯独妻子收到一封报平安的家书,还附带些许土特产。

封善星在信中细细说了近来的见闻,她已经一路向南到了沧州境地,途中还智救了一只押镖的队伍免遭山匪劫道埋伏,不仅结交了几名仗义的江湖兄弟,还得了百两银子的酬金答谢。

她说自己长这么大,还从未见过海,打算歇脚十天,就继续一路向东,做个游侠好好看看大好河山。

并道自己有结伴而行的朋友,叫他们不必担忧挂念。

封左相看完了信的内容,又气又急,又骄傲又担忧。

气的是这丫头半点没有要回来的意思,反而还越跑越远了,当真一副不要亲爹了的模样。

急的是以他对长女的了解,既然说要歇脚十天,想来定是在与山匪的搏斗中受了伤。

他骄傲善星身为一介女流却能有这番英勇作为,又担忧她涉世未深,不懂人心险恶,迟早要吃大亏。

封左相一会儿气恼当初不该由着长女学什么骑马与武功,助长了她肆意叛逆的底气。

一会儿又唉声叹气,怕她那点三脚猫功夫不够看,心想当初应该对此上心些,多教那保命制敌的本事,而不是强身健体的花架式。

身为父亲的责任与疼爱之心,在这一刻彻底压过了此前身为长辈,对待孩子时那理所当然的自负与傲慢。

封左相赶紧写信给沧州知府,让他把爱女拦截下来,并从朝廷借了一批人手前去接应。

但沧州离京城颇远,他终究是迟了一步,知府收到信的时候,封善星已经走了。

却不想这一走,父女之间就成了永别。

自那以后,封善星每隔一段时间,就会寄一封家书回来。

发妻每次收到信,都会埋怨责备封左相当初脑子进了水,说话太刻薄逼走了女儿。

这个时候,在妻儿面前向来威严的封左相也是沉着脸,闷闷地不说话。

他也尝试过回信,可封善星根本不会在一个地方待太久,往往信还在半路上,人就已经前往下一个地方了。

逐渐地,封善星寄家书的间隔越来越久,开始是一个月一封信,到后来变成三个月一封信。

封左相不知道她到底在哪儿,只知道对方离京城越来越远了。

这时候封善月已经如愿以偿地嫁进了东宫,成为了人人羡慕的太子妃,整日与昭仁帝形影不离,半点也没想起来问问长姐的近况。

他看着小女儿如此得宠,甜蜜中掩饰不住喜悦兴奋的模样,却没预料中的高兴。

直到封善星离家近两年,封左相时隔半年终于再次收到了长女的家书。

信上,她说自己一路走走停停,慢赏河山,如今已经在大周和东楚的交界处。

只要穿越那片森林,就能抵达东楚国,看见大海了。

封左相心底一松,而后又叹气,心想下次再收到家书,怕是要等上更久了。

然而一年过去,两年,三年过去,他始终再没能收到封善星的家书。

封家上下议论纷纷,都说大小姐只怕是不好了,兴许遇到了什么不测。

那一年正逢中秋佳节,阖家团聚之日,不免有人思念起封善星来,哀伤担忧她现今境地如何。

封左相突然在宴席上大发雷霆,摔碎了放月饼的盘子,大骂她是不孝女,往后不许任何人再提起这个名字,否则便是少爷小姐也得掌嘴。

一家之主发飙动怒,谁还敢再当着他的面提起封善星?

可他不让别人提,每逢寿宴与佳节,却都要把封善星拉出来,当着全家的面狠狠地批判一通,骂她长翅膀硬了心,整日在外面野混,家书都不写一封。

好像这样,就能掩盖她或许已经遭遇不测的事实。

所有人噤若寒蝉地听着,皆是心知肚明,却也不敢打断半句。

就这样一晃二十多年过去,封家上下都已经笃定大小姐已经不再人世了。

唯独封左相喋喋不休的气愤责备声,像是家规一样,数年如一日地被保留了下来。

岁月变迁,封左相仍旧执着于家族荣耀与名利,只是经历过长子长女的风波之后,相较于年轻气盛时的不顾一切与不择手段,这份功利心变淡了许多。

夜深人静之时,他偶尔也会坐在书房里发呆出神,想着人或许应该懂得知足。

如果当初他不执着地想要封家出一个皇后,同时能再出一个宠妃的话,或许现在就不会这样了。

长女哪怕不做皇后,也能把封家操持得很好。

至少在大庄氏一案闹得沸沸扬扬之时,善星一定会出面,阻止他们心虚慌张所犯下的过错。

年纪再大一些,封左相更是连这种幻想与奢念都没有了。

罢了罢了,无论皇后还是千金小姐,哪怕长女做了个游侠他也认了,能安稳平淡度过一生,便是福气了。

有些事情,没有人来捅破的话,便可以自我隐瞒欺骗一辈子。

但当真相猝不及防地摆在面前的时候,封左相也再没了继续安慰自己的理由。

“外公……外公?”

花园小径中,祁天河还抱着封左相的大腿,不停地呼唤着他。

从听完他刚才那番话后,他就石化般陷入了回忆中,站着发呆没有半点反应。

被不住的呼唤和摇晃叫醒后,封左相方才感觉四周的声音回到了寂静的世界。

他低头,愣愣地看向眼前的白毛小子。

嘴唇动了动,还没来得及发出一个音节,就昏了过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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